2008年11月29日 星期六

搖滾啟示惡搞錄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 I'm Not There」(中譯搖滾啟示錄)電影時是會哈哈大笑的,至少我是看了快笑翻但旁人會覺得我很奇怪的那位,而如果你看不懂或完全看不懂這部片到底在幹嘛時,這不是你的錯,因為,導演就是拍給那些敵輪伯的死忠粉絲看的電影,而說實在的,這部片的導演Todd Haynes根本就是在2搞敵輪伯,把他用各種角度及觀點都拍了一次。

我看了台灣官網上的幾個相關影評,但都寫不到重點,尤其幾個結論更是謬誤,但在此我就不再多作指出,因為那不4本文目的,我想就幾個比較會誤解的段落是,第一段導演為何會採用一位黑人少年來闡釋敵輪伯年輕時是有些典故的,而我相信導演是做過很多功課才去拍,所以若有人說那是因為敵輪伯早期受黑人音樂影響的說法便顯然不正確,因為老實說找小黑去演,是因為這出自五零年代作家Norman Mailer曾在紐約客發表的一篇散文有關,而那篇散文的標題就叫「The White Negro: Superficial Reflections on the Hipster」,意即在當時紐約格林威治村正流行聽黑人樂手演奏的爵士樂或藍調,而非白人樂手的爵士樂,以顯示其品味超凡,領導先鋒,所以在當時這批懂得去聽黑人爵士的文藝青年就被稱為「Hipster」,而這亦是後來Hippy族的前身。

也因此,在當時深受Woody Guthrie影響的敵輪伯(注意那段黑人小朋友他自稱Woody Guthrie,然後還拿了仿Guthrie伯的人間神器上所寫的「This Machine Kills Fascists.」的字眼便可得知導演有夠賊),試圖到紐約闖出一片天時,他難道會不注意當時整個紐約藝文界的動向嗎?因為這深深牽動著後來五零年代的「Beat Generation」及六零年代的「Mods」,寫到這裡,應該就不用我多說了吧,明眼人,看了就知啦。

再來,Christian Bale演的那段,說穿了就是在拍「偽紀錄片」(fake documentary),因為假如你曾看過1967年D.A. Pennebaker為敵輪伯拍攝的「Don't Look Back」或Martin Scorsese在1978年所拍的「The Last Waltz」及2005年「No Direction Home: Bob Dylan」,便會知道導演根本就是故意拍的跟這些歷史畫面幾乎是一模一樣,然而當你看到大夥一臉正經看著Bale也煞有其事的臨摹敵輪伯時,我就只好不停的趴在座位上摀起嘴大笑……真的太好笑了,導演還找大明星來演當年敵輪伯與Joan Baez的戀情哩,還拍成訪談的模樣咧,而事實上,這些都可以在真實的相關紀錄片中找到原版的畫面片段,夠kuso吧。

好了,剩下的其他幾段比較容易解讀就不再多言,但,如果如果,你真的還有機會看到這部電影,請記得,一定要先是敵輪伯的(不需要是頭號啦)忠誠粉絲啦。

在此亦一併為勇敢的電影代理公司及企畫、選片人員致上最高的敬意。

因雨揭竿,因火燎原





楊弦 — 因雨成歌,2008,滾石風雲

因雨揭竿,因火燎原
-- 回顧楊弦復刻版的創作三部曲

台灣現代民歌自李雙澤、胡德夫以降到楊弦、吳楚楚、韓正浩等人的努力再到後來所謂的校園民歌大受歡迎這脈絡的歷史定位大致已經定調;李雙澤的意外早逝及遺留的〈美麗島〉、〈少年中國〉成了絕響,而當時因緣認識詩人余光中,率先發表首張個人創作專輯《中國現代民歌集》則成了當時最重要的有聲紀錄。而接著的第二張專輯《西出陽關》則更是奠定了日後與台灣國語流行歌曲另一支非常重要的發展。

其實若論地位,楊弦自是無庸置疑,他對當時即使不是整個文壇或歌壇帶來重大的影響,至少也對那時許多的年輕學子,甚至文壇青年有著無比的啟發及鼓舞,這兩張專輯與同時期三張《我們的歌》合集的發表頓時也成了開創新局最重要的指標。

然而藉著兩張復刻版及一張新專輯的出版,以現代的眼光回顧楊弦這三十餘年的創作三部曲會發現,《中國現代民歌集》若稱得上是所謂的「現代民歌」的濫觴,那麼它在歌曲的脈絡上實則承自早期藝術歌曲的架構與英美現代民歌的兩大系統,再加上現代詩與曲的緊密結合而組成的。只是《中國現代民歌集》大多數的詩均採用余光中的詩作,因此早期詩人以「鄉愁」、「異鄉」這兩大主題深深主宰了全張專輯的創作氛圍,合唱班大合唱、小提琴、鋼琴的多次運用或如輕歌劇般地唱法都顯示了藝術歌曲這方面的影響,相對的,民謠吉他與四四拍的編曲模式自然成了偏民謠的輕快氣質。

平心而論,《西出陽關》如今看來成了楊弦整個創作生涯的顛峰精華,因為不論就編曲的轉變更趨向真正的現代「民歌」,而且在主題上,改採其他詩人如楊牧、羅青、張曉風、洛夫等現代詩名家作品譜曲時,楊弦的目光更加專注在他自身成長的台灣及其土地,換言之,若說《中國現代民歌集》是詩人余光中的異鄉鄉愁喟嘆,那麼《西出陽關》則是歌手對「原鄉」的謳歌,而時隔半甲子的《歲月》便成了楊弦旅居國外的異鄉鄉愁抒發。只是,《歲月》多數的歌曲已顯示日後的楊弦已心不在此,除了仍有詩人詩作外,幾乎所有的編曲都變成了很陽春且制式的成人抒情歌曲模式。

也因此,現代民歌承接藝術歌曲與西洋民謠,校園民歌再承繼部分的淵源發展,最後併入流行歌曲而銷匿都無可厚非,因為也都算是各自完成所處的時代任務,然而當時另一特色的「詩與歌的結合」在後來則顯得零落無以為繼,因為後來出現的侯德建、羅大佑、李宗盛乃至早期的陳珊妮大體承接並發揚了民歌創作的精髓,但「譜詩成歌」則只有幾年前的詩人夏宇出過嘗試性的專輯而算是勉強銜接上,更遑論當年試圖呈現的「典雅」古典情懷了。

《中國現代民歌集》★★★★★
《西出陽關》★★★★★
《歲月》★★☆

2008年11月28日 星期五

親愛的賽倫斯,你把電視裝在收音機上了


TV on the Radio — Dear Science,2008,DGC/ Interscope


對於大多數的流行音樂、搖滾樂團,遵循傳統或每一城鎮、地域的自身脈絡是一件相當重要的事,同時也標記著自我的認同,然而從紐約布魯克林崛起的TV on the Radio樂團來說,光從團名本身就暗示了某些自我顛覆與相互矛盾。所以當兩名從紐約大學電影學院畢業的黑人視覺藝術家Tunde Adebimpe與David Andrew Sitek卻開始組團玩起搖滾樂,而且還不是「應該」最拿手的黑人音樂時,這個樂團的一切組成就已經先打破了許多慣性思考的刻板印象。

其實對於才華洋溢的藝術家而言,突破往往並非難事,然而如何不忘本並加以創新或許才是最需要思考的部分,組團初期,Adebimpe還曾經幫後龐克樂團Yeah Yeah Yeahs的單曲拍過一部以黏偶製作成的MV,而混雜了後搖滾、後龐克、電音取樣及許多元素組成的獨特風格固然讓TotR一舉成名,然而更重要的是,他們重新以各種方式去解構了過去黑人音樂的各種傳統類型元素而變成另一種不同於常態的音樂風格。

2003年的首張迷你專輯《Young Liars》以嶄新的創作手法讓所有人為之驚豔且不知該如何將之歸類到哪種類別,Adebimpe演唱時有假音轉折,但卻不是用在一般的節奏藍調唱法,樂團時有電音取樣的背景潤色,但卻非那般單純的多軌混音在一起就算了,電吉他?也有,但絕非傳統的和弦移位,反倒像是創造音色的揚聲器,而且更要命的,是他們絕非就此犧牲了旋律的編曲功夫,簡短的五首曲目,全都各具自己的特色;緊接著2004年的正式專輯《Desperate Youth, Blood Thirsty Babes》更證明了他們是眾多千禧年世代崛起的新團中最具創意的一支隊伍。

兩年後的第二張專輯《Return to Cookie Mountain》仍展現他們源源不絕的創意巧思,若說前一張專輯將doo-wop和聲運用到你從未想過的境界,那麼這張則是則將嘻哈節奏將電音碎拍做成一道印度什錦炒麵。所以當這張新作《Dear Science》發行時,許多人便問,是否他們也會如同大多數樂團一樣,在面臨盛名的壓力下及創作高峰時就後繼無力?

專輯一開始的〈Halfway Home〉,立刻打破了這樣的傳言質疑,接連的數首曲子,乍聽都似乎略帶突兀的架構,但當聆聽數遍後卻彷彿如到吃甘蔗般非常耐聽,前番把玩六零年代的黑人音樂,這次則開始移轉到對黑人放客的節奏應用,甚至主唱的假音有時聽來甚至還與八零年代的Prince頗有幾分神似,半迪斯可節奏但搭配更新的節奏處理,在鍵盤演奏時,還故意找來早期卡西歐電子琴那種便宜的音色搭配,一切看似有點復古,卻全然非復古的懷舊,反而是另一種熟悉元素的再一次反轉混搭。隨著歌詞和歌聲是一樣雄心勃勃的新世代音樂,一切都似乎有點熟悉,一切又似乎不是曾經那種你所熟悉的方式。所以,親愛的,你終於把電視裝在收音機上了。
★★★★/[4.3]

殺無赦之聲的死亡磁吸效應


Metallica — Death Magnetic,2008,Warner Bros.


在所有八零年代的金屬樂團當中,沒有一個金屬團能像Metallica(金屬製品)那樣具有革命性的進程與創作力。原因很簡單,若論銷售量,或許一些流行金屬團如邦喬飛樂團一定賣的比他們多,但若論及影響力,金屬製品樂團所打破的神話迷思,與從而建立起的金屬帝國,卻是深深影響了至今許多的後勁樂團仿效。

在過去若以基本教義派的觀點來看,所謂的「Thrash Metal」(鞭笞金屬)便聲如其名,以極快速的樂器節奏、及歌曲長度展現創作者的憤怒與能量。迅如打樁機般的電吉他彈奏、鼓手宛如要敲斷雙臂才甘心的猛力痛擊都是鞭笞金屬帶給聽者非常高昂的感官刺激。

然而進入新世紀後,整個帝國勢力開始迅速出現崩解的跡象,主要原因在於內部團員的分歧與團長Lars Ulrich的藥物問題,不僅後續幾張作品出現疲軟,就連整個隊形都顯得散漫。也因此,新專輯在各界注目下總算是成功的復出,整張專輯全以過去樂團的招牌曲式昭告其統御勢力的氣勢依舊,開頭幾首曲子如〈That Was Just Your Life〉、〈The End Of The Line〉都不出過去他們最拿手的手法,吉他手James Hetfield冷靜而毫不手軟刷弦節奏、Ulrich則身兼鼓手同時以如雷般的嘶吼釋放出他內心所有的憤怒氣息,都在在如一頭重新復甦的猛獸衝出地窖一般,緊咬著所有侵犯他領土的敵人。

必須注意的是,過去樂團幾張經典作之所以能獲得評論界的青睞,在於他們拋棄一般金屬團老愛耍炫飆技的玩一些無聊又老套的樂器獨奏,改採非常精鍊的歌曲架構,而這次如〈All Nightmare Long〉或〈The Judas Kiss〉這類的長曲目卻不斷聽到吉他手在歌曲中段飆奏好幾段不算短的吉他速彈,當然,這跟換了一位新的製作人有極大的關係;換言之,過去的「主旋律/副歌橋段/主旋律」的比例幾乎很少,反而趨向Progressive Metal愛玩的「引介/獨奏/主旋律/再競飆獨奏/副歌/橋段/狂飆/最後結束」的史詩架構,而這在如〈The Unforgiven III〉、〈Suicide And Redemption〉或最具單曲賣相的〈The Day That Never Comes〉都可聽到,同時也讓Hetfield再度在歌詞描繪他兒時不堪的回憶,在最後的〈My Apocalypse〉有了正當性的位置。

睽違五年,親愛的金屬子民們,你們崇敬的金屬製品樂團大帝,再度從煙硝瀰漫,烽火四起的街頭叢林中復出啦!
★★★★/[4.3]

壯闊雲海背後的鄉愁神韻


The Verve — Forth,2008,RED/ Parlophone
The Verve — Urban Hymns,1997,Virgin
The Verve — A Northern Soul,1995,Vernon Yard
The Verve — A Storm in Heaven,1993,Vernon Yard
儘管唱片工業每過一次年就每嘆一次氣,然而對於許多喜愛九零年代西洋搖滾音樂的樂迷而言卻是高潮迭起的戲劇性一年,因為彷彿一輪轉的光景,當年逐漸落沒的英式搖滾(Brit-Pop)如今亦有多團復出的跡象,除了前Pulp樂團主唱Jarvis Cocker發行個人專輯外,就屬The Verve睽違十年多的新作《Forth》最轟動樂界。原因無他,因為當年他們亦是靠著第三張代表作《Urban Hymns》一戰成名,而後又短短一年間快速的解散分離。

若是回顧The Verve過去的歷史,總有人會說樂團的興衰本身就像是一部未竟的史詩故事。從1989年主唱Richard Ashcroft與吉他手Nick McCabe共,組樂團初始陣容開始,到1993年發表首張充滿創新想法的《A Storm in Heaven》專輯,再到結合新迷幻搖滾、Space-Rock及七零年代早期滾石合唱團的精髓而自成一家之言,儘管前兩張專輯都受到各界好評,然而他們真正的成功卻是等到第三張專輯才真正成為橫跨英美兩大市場的明星樂團。

然而,就如同許多人亦批評他們的音樂或許很棒,但他們私生活狀況卻相當糟糕,主唱的嗑藥問題讓他吃盡苦頭不說,他與吉他手兩人在創作上的分歧(真不知道他們當初怎會在一起組團)惡鬥直接造成了樂團日後分崩的原因,只留下三張專輯跟一堆負面新聞讓眾多樂迷扼腕不已。

其實若是聽慣Coldplay樂團新專輯的年輕樂迷,會發現The Verve的音樂似乎有點「老氣」了,然而對於那些死忠的樂迷,這張專輯所呈現出的意義似乎鄉愁感大於真正意涵,開頭曲〈Sit and Wonder〉稱得上是典型的The Verve的招牌曲式,如同封面上壯闊的炫麗雲海,不斷醞釀、堆砌的迷幻吉他與逐漸加重的旋律都是讓老樂迷為之振奮的元素,而首支單曲〈Love Is Noise〉的MV則宛如京奧開幕式一般,同樣動用人海戰術這般大場面拍攝。著實是滿足了眾多樂迷的引領期盼。

然讓我比較訝異的是,從〈Judas〉開始,幾乎後半段的歌曲都開始傾向美式七零年代的老搖滾風格樣式,不僅Ashcroft的歌聲開始放慢,而且他的嗓音變得低沈而感傷,彷彿是一位看盡人間冷暖的前文藝中年的反喟,卻對映吉他手McCabe依舊如鷹隼高空遨翔的吉他聲響,不禁讓人覺得這張晚了十年的續集,正好映證了當年他所高唱的「Bittersweet Symphony」最真實的自我寫照吧。
★★★★╱[4.3]

靈魂擺動的幅度 — 2008 TRIP-HOP還魂記




Tricky — Knowle West Boy,2008,Domino
Portishead — Third,2008,Mercury/ Island
Massive Attack@ the Meltdown festival, London
Morcheeba — Dive Deep,2008,Ultra

時序先倒轉回到十餘年前,二十世紀末的九零年代,當英國流行音樂開始結合瑞舞文化(Rave)及電子舞曲的青年時尚時,英國樂壇掀起一波波令全球青年趨之若鶩的樂種,那就是從碎拍(breakbeat)、浩室舞曲(House)到更具創作力的Trip-Hop及Drum'n'bass。而這些林林總總的支派類型,統稱為Electronica。在當時,統御英倫、歐洲各地流行排行榜的常客便是如Tricky、Portishead、Morcheeba及Massive Attack等DJ、團體。

然而過去幾年Trip-Hop或其他電音類型音樂創作力陷入低潮窘境,整個電音創作能量彷彿耗光而了無生氣,不過就在2008年二月,Morcheeba則悄悄地推出最新力作《Dive Deep》為恍神已久的Trip-Hop樂風帶來春訊,這張睽違三年的專輯重新展現了樂團最初的原動力,緊接著,非常量產而神秘的Portishead在離上張正式專輯整整十年後,終於發表第三張錄音專輯《Third》,不僅低調,就連整個封面設計都非常簡約,然而整張專輯的力道,彷彿這十年的空白都不曾影響他們。

其實早在上半年,英國網路就已經沸沸揚揚的盛傳Massive Attack即將在今夏發表新作,同樣銷匿了四年時間,MA卻先在六月中舉行的the Meltdown Festival演唱兩場作為新專輯的暖身,立刻引起各方注目。只是到目前為止,這張專輯應該仍處延宕的狀態。

反倒是Tricky先推出了他間隔五年的新作,而令人振奮的是,他同樣亦交出一張漂亮的成績單,不僅整體風格結合他早期的將靈魂樂、downtempo、嘻哈、雷鬼等多方元素融於一體外,他個人亦再度挖掘、省視他過去幼年的成長歷程,而熟悉Tricky生平的樂迷都知道,早在他發表首張專輯時,該標題《Maxinquaye》便是引用他母親之名並紀念他母親在他出生不久便自殺的悲劇。當年在英國Brixton郊區貧民窟長大的小男孩Knowle West Boy,如今藉由音樂早回迷失的自我且揚名立萬。


值得注意的是,Tricky與Morcheeba不約而同地邀請多位客席主唱獻聲,《Knowle West Boy》全張幾位充滿靈魂唱腔的女伶帶領聽者隨著故事潛入Tricky靈魂記憶的深處,Morcheeba則描繪都市邊緣的異色景象,至於Portishead則依然如閉守在自身幽暗世界的人偶,描述現代人們禁錮殘破的自憐心靈。換言之,那彷彿是在為現代社會的人們測量靈魂擺動的幅度,只是時空交錯,十年過往,或許2008 理當就該是Trip-Hop還魂的另一盛夏光年。

Tindersticks — The Hungry Saw,2008,Beggars Banquet


從緩緩展開的鋼琴聲,散落的音符一步步地隨著腦中的畫面引導出一幕幕幽闇的畫面場景,《傷心鋸》(The Hungry Saw)由心像而生,向暗夜而息,我們不禁自主地想像這過去五年來,我們摯愛的Tindersticks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樂團停滯許久?只因主唱Stuart Staples單飛展開個人獨唱生涯?只因人事的紛擾、縮編與更替?或許是,也或許都不是吧。

然而對於長期喜愛Tindersticks音樂的樂迷而言,或許長期的等待總算有了代價,在新作之中,主唱Staples不僅歸隊,且全張專輯在法國他新打造完的錄音室錄製完成,儘管成員有所變動,但Staples仍繼續掌舵了樂團風格的方向,只要聽聽同名標題曲便可知道,那個一直帶著浪漫情懷、善以黑色濾鏡去切入聽者內心痛處的Tindersticks仍是過去那個大家所熟悉的他們,Staples犀利卻同時帶著悲憫的歌詞,吉他手Neil Fraser依舊輕彈的琴聲,溫實的銅管與悠揚的提琴,都在在地喚醒樂迷們所緬懷的記憶之聲。開頭引介演奏曲鋪陳一切所需的情境氛圍,緊接的〈Yesterdays tomorrows〉雖是闡明流逝歲月的意義,然而亦像是對樂迷交代他們這些年的歲月都到哪去了,當Staples輕聲低唱著:「Ah those days, those days where did they go?…They’re here. They’re here.」時,你便已釋懷地了然於胸,是的,他們一直都在這兒,昨日明日都從未離開,也因此,緊接著的〈The flicker of a little girl〉全隊以完整編制的曲勢開展時,五年來胸口抑鬱已久的感傷便如潰堤般洩出,Tindersticks猶如一把火,燒乾你心中難以癒合的傷口,如怪醫黑傑克,第一刀是皮膚,第二刀切至你的血肉,第三刀聽到骨頭裂開的碎聲,但你知道你甘願讓他們這樣地把你開心剖腹的五臟翻轉。

值得一提的是,Tindersticks的弦樂安排向來精彩而戲劇張力十足,這張亦不例外,幾首曲子如〈The turns we took〉、〈The Organist Entertains〉及〈All the Love〉都是令人值得反覆聆賞的傑作,尤其最後的〈The turns we took〉以氣勢磅礡的弦樂將聽者帶入最後高潮堪稱漂亮的收尾。

傷心鋸,或許鋸斷了碎心人的破碎心靈,卻鋸不斷同樣讓人肝腸寸斷的Tindersticks樂聲。
★★★★☆/[4.6]

The National — A Skin, A Night + The Virginia EP,2008,Beggars Banquet


以晃動的Super Cam拍攝出的城市面貌、俯瞰的地景,加上美式粉彩攝影學派的調色處理、高反差效果、粗粒子的膠片質感,樂團成員錄音、討論、演唱的黑白畫面及不時揚起的歌聲等等……這些畫面一切的一切所呈現的元素構成了《A Skin, A Night》這部由Vincent Moon執導,紀錄The National音樂創作、錄製的過程影片,它不是一部可以輕鬆觀賞的娛樂片,也沒有好萊塢誇張的戲劇性,然而它卻相對的真實反映了一個樂團創作的精髓與靈魂,藉由歌聲與畫面,讓你可以真實的與他們生活緊密的靠近。

其實崛起自美國中部俄亥俄州的The National怎麼也料想不到,在經歷過三張專輯的洗鍊後,在紐約落腳茁壯的他們,終於在2007年以一張《Boxer》獲得各方好評而成為美國獨立樂界中備受注目的隊伍。而優美閒緩的曲式及內省的歌詞一直是The National相當清楚而一貫的標誌,或許對於剛從《Boxer》這張才認識他們的樂迷而言,The National的沈緩有別於一般美式樂團的剽悍或過份歡樂,然而事實上,從他們2003第二張專輯《Sad Songs for Dirty Lovers》開始,他們便已經展露出令聽者印象深刻的作曲才華,加上主唱Matt Berninger低沈而富有磁性的男中低音,便構成樂團成功的主架構,簡單而清爽的吉他,配上點睛式的弦樂安排,都足以讓聽者可以輕易上手。

也因此,新作《The Virginia》再度保有了這些優點而持續發揚,開頭前兩首〈You’ve Done It again, Virginia〉及〈Santa Clara〉都有著成熟的表現,而〈Without Permission〉則是翻唱Caroline Martin的作品。至於其他幾首demo曲則似乎先預告了下一張專輯的走向。若說在觀看《A Skin, A Night》的過程就像是在看《Boxer》的錄製過程,而聽《The Virginia》則像是在驗收他們近一年來的成果,兩相對照之下,你會發現他們是不斷地在自我探索與成長的。

最後值得一提的是,Vincent Moon在拍攝前就不是設定要拍一部有關The National這樂團的故事影片,因為當你看到最後,你會終於瞭解到,他不在只是一個單一樂團的宣傳片,相對的,它更像是在呈現出現代音樂人如何在創作過程去不斷地集思討論、對話,又如何地去熬過這漫長痛苦的創作瀝血過程,再加上不斷的巡迴演唱,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陌生城市,從一個酒吧到另一個昏黃的酒吧角落,但再一次又一次的探索中,所有的人又在舞台上得到一次又一次的自我解放。

有人說,音樂創作是一次又一次的孤獨飛行,我們從《A Skin, A Night》中得到的印證。
★★★★/[4.2]

Chemirani Trio (Ensemble) — 【台北演奏實錄】視聽珍藏版 DVD + Bonus CD,2007,大大樹

成軍於1988年的Chemirani Trio在當今世界音樂的光譜當中,可說是相當難得一見的瑰寶之一,儘管對於台灣的聽眾而言,這個樂團是相當陌生的名字,然而正如同2003年他們應「流浪之歌音樂節」之邀來台表演的那兩場晚上,在現場聽眾毫無預期的情況,當團長亦是其他兩位團員父親的Djamchid Chemirani一敲擊出那清脆而密集的Zarb(又名Tonbak)鼓韻時,立刻令全場為之驚豔不已。

Djamchid自他八歲起即在現代Zarb鼓之父Hossein Tehrani的門下受訓,在嚴師的調教及要求下,在青少年時期就已經成為一位傑出的樂手,19歲時就已經開始任教於Sorbonne音樂學院。同時也為爾後的Chemirani Trio埋下了伏筆。

Zarb是傳統的波斯鼓。然而以家族相承為主的Chemirani Trio卻適度地加入現代的編曲方式而打破了這樣的界線,在單純的手鼓樂器當中,可以敲擊出音階變化的樂器,加上兩位兒子所搭配的Daf、Bandir、Udu等系列樂器,讓原本單一的節奏式樣更加多元而變化繁複。換言之,他們的音樂是在不同的快慢節奏與高低音振動中來回遨遊,一種能穿越空間、時間,並能瓦解世俗意識型態的超凡樂音。

若回溯歷史,可以發現Zarb鼓是早自古老的波斯王國時期就已經出現的樂器,它是由桑樹的樹幹製成鼓體,再將曬乾處理過的山羊皮拉張開成薄膜狀,將鑿空的木頭包製而成。Zarb鼓最早出現在伊朗北方,經過土耳其商人及樂手的引介,穿越了非洲、中亞、東歐而傳至各地,成為受大眾喜愛的樂器。Zarb鼓可用手掌及手指交互運用敲擊,它的音階變化可延長至如同鋼琴一般寬廣的音域,然而它在節奏組合的變化上則更勝鋼琴。

這張現場實況錄音收錄的現場版本,正記錄了那次來台演出的精彩記實,加上這次Chemirani Trio再度應邀來台演出,而當初的三重奏如今也已茁壯到四人編制的規模,其豐富的音樂饗宴自當精彩可期。 (Ricardo)

葡萄牙人的憂傷之歌 - 宿命的fado音樂

相信許多人都有過類似的經驗,倘若對某一陌生的音樂感到好奇,那麼藉由電影或者影像紀錄來認識它是一個不錯的途徑,也因此,當你看到名導如文‧溫德斯所執導的《里斯本故事》時,你總會開始對這座城市的一切開始有著探索的慾望,包括那地方的文化、風俗以及民情地理,以及影像中不斷出現揚起的Fado音樂…

在音樂的歷史版圖中,Fado音樂,一直是葡萄牙的靈魂。關於它的起源有幾種傳說,有人認為它可能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民族音樂;有人則覺得它是在十九世紀的時候從非洲傳至葡萄牙,再被里斯本街上的窮人改編成歌謠來演唱;有人則更乾脆認定Fado音樂來自大海,因為那些思鄉而憂傷的水手、漁夫藉由口耳相傳而傳至陸上的。

然而不管Fado起源為何,這些歌謠的主題依然持續圍繞在命運的乖舛、愛情的背叛,死亡和絕望等,而「fado」在葡語裡亦正是命運、宿命的意思。換言之,Fado就是葡萄牙人的藍調音樂。抑或更精準的說,它是里斯本居民的生活之歌。因為Fado的興起與流傳大都只限於里斯本及附近所屬的大學城科英布拉市(Coimbra),然只要你一踏上里斯本這座城市,你就會發現Fado音樂無所不在,幾乎大多數的居民,甚至很多學生都會唱上幾句,所以儘管葡萄牙亦有許多其他類型的民間音樂,但Fado無疑已代表了葡萄牙的重要文化資產之一,而且如同flamenco音樂一樣,如果你歌喉獨特或吉他造詣練就不凡,它亦能帶給藝人名聲與財富,脫離貧困的生活。只要你夠實力,里斯本大大小小的咖啡館就是你才藝舞台的開始,等到較具知名度或已擁有固定樂迷時,幾個位在Bairro Alto城區,知名且較具規模的Fado俱樂部如Casas de Fado、Adega Machado或Adegas Tipicas等就會開始邀請你登台演唱。只是造訪這些夜店,票價都不低,若要尋求較低廉的價位,大概就只能到科英布拉市裡,大學生常會去的地方。

到了20世紀初,Fado音樂已成為里斯本勞工階層每日生活中必備的調劑品,Fado雖大多是憂傷的歌曲,但它亦可以快樂的演唱,同時也藉由歌者的吟唱而讓聽者心中的憂傷得到抒發、慰藉。熟練的歌手演唱稱為「fadistas」演出,而他們一旦開唱,幾乎都是一直唱到深夜。換言之,Fado音樂是深深地根植在位在Alfama和Mouraria這些里斯本貧民區的街頭角落及妓院之中。而至於中上階層的人民則另外發展了Fado的一支分系,「Coimbra fado」,這分支大都是科英布拉市的學生或教授較喜歡演唱的。

Fado不論男或女歌手的演唱,幾乎都會伴隨著一把葡萄牙吉他(viola;非英文語系的中提琴)和一把古典吉他。而歌者則開始以哀怨或略似哭泣的語調吟唱出他憂傷的事物,破碎的戀情、親情的喪失、懷舊、鄉愁、渴望等主題。值得注意的是,Fado如同flamenco音樂一樣,具有固定的樂曲結構,有時歌者會引用中東口味來增加異國風情,但Fado原本就是源自舞蹈音樂,所以它亦歌亦舞,歌詞則可援用舊有或另編新詞。至於一旁伴奏的吉他手,通常亦有其崇高的地位,葡萄牙吉他狀似琵琶,雖然後來出現的圓背吉他是從這裡衍生而出的,但葡萄牙吉他則是平背,且是以12弦為架構。

到了20世紀中葉,Fado音樂達到空前的盛況,歷史上幾個重要的歌手、藝人如男歌手Alfredo Marceneiro、女歌手Amália Rodrigues及Maria Teresa de Noronha,而著名的吉他手則有Carlos Paredes、Armandinho和Jaime Santos 等人都是在這時期崛起的。例如Fado女伶之后Amália Rodrigues從1940年代開始一直是世界知名的Fado名家,被葡萄牙政府視為國寶,一直到她在1999年過世時,葡萄牙總理嗨特地宣布國殤三日以哀悼紀念她的過世。倘若想認識Fado音樂,Amália Rodrigues是不錯的入門開始且容易上手。

時至今日,在Fado界中,Other important names in the fado world include Maria Teresa de Noronha, Alberto Prado, José Alfonso and Carlos de Carmo.Dulce Pontes可能算是最具流行影響力的民謠歌手,曾來台演唱過的Dona Rosa亦是當代樂壇極具份量的女歌手,當然,若以知名度來說,出現在電影《里斯本故事》中,讓人驚豔的聖母合唱團(Madredeus)絕對是許多人看完電影之後共同的記憶吧。 [for 好讀2008]